主题: 迟子健:文学的山河(五)

  • 七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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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8/7 9:07:28
  • 来自: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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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那个是中篇。像短篇的话就是我特别喜欢我看的您的第一篇作品在小说月报上面发表的是《雪窗帘》。对,然后非常非常的喜欢那篇作品。感觉好像您在创作中篇和短篇小说的时候,会比较注重就是那种小人物的刻划,然后就想问这是您个人的一个偏好还是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迟子建:短篇的舞台比较小,谢谢你,所以就是你,我就我打过比喻,就是说让你在一个这么小的台子上跳舞,你要气定神凝,不能像我开场看到余秀华坐在这儿我其实挺想见到她的,有一刻我都忘了要讲些什么,因为我觉得她的身世跟文协联系起来,我会很心疼她。那么你在这样的一个小的舞台上跳舞,绝对要气定神凝,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短篇是绝对像长篇似的,没有一笔是可以浪费的。

    那么你谈到的《雪窗帘》,我当时写作的时候这还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坐火车,(遇到)一个老人,一个老太太,挎着一只篮子带着一些东西,被儿女送上车。她第一次坐卧铺,那是硬卧车厢——硬卧车厢内地学生知道坐过上中下铺——她有一个铺,她认为她手里持着这个车票,就不用换票。卧铺是需要换一张票,你把你的客票给他(列车员),他给你一个铁皮牌,你持有着(铁皮牌)才可以。一般列车(的卧铺)在一个站开出以后半小时之内,如果没有换票,就会被视为无票,这个票就要让给别人。(老太太)她恰好跟我一个空间,就没有换票,但她认为那是她的座位。她就一直在那儿坐着,半小时以后这个被视作无票的(铺位)就给列车员卖出了。来了一个男的,赶她走,赶她走她就不干,她说这是我的票,你为什么要坐,他说那你不懂,这个你没有换票,这已经就是我的了。

    冬天的时候,我看着这个老人,卧铺有边坐,她就一个劲自己在那儿嘟囔。她说我不让他们花这么多钱,买这张卧铺票,你看这个还不如坐硬座呢,边坐那么小窄窄的在过道上,还坐不上。她把她那篮子还护得紧紧的,晚上的时候就趴在那儿。我找了跟列车员说“她这么大年纪,你再给她调换一下?”(列车员)说没有票了全都客满了,如果要赶到硬座,也不好。说你年纪大,就在这硬座坐一夜吧。在那个男的呼呼大睡的时候,我也躺下了。

    我小心翼翼问了一下,说大娘您要不我们换一下,我现在不困您先躺一下。她坚持不。她觉得我要守着我这只篮子,我不能再睡,我要是躺,也要躺到自己的铺上,别人的铺我不睡。她一直在指着就是那个——其实人家也是花了钱补了她票的人,她觉得那个男的睡的,如果他让出来,她会去那儿,那是她的铺。我的铺是施舍,你让我躺一会儿,我不去躺。她就一直不躺。那一夜我就基本没睡,我不时地侧过头看一下她,她在边坐上,怕她的篮子丢了。晚上她也困,把那篮子放到边坐顶上那小小的茶座护在那儿,这个剪影我一生都没法忘。

    我自己也良心特别谴责,就是这个事情当时应该再去找列车长,这个事情应该为她去解决,所以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永远隔着就像我们行进列车上的那一层霜雪的雪窗帘。我就写了这样,就像你刚才提到这个人物是非常单纯的,又很短,可能读者会比较喜欢的,因为在一个瞬间能把她读完,然后还又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深发的会引发一些共鸣,谢谢。

    观众:迟老师,迟老师您好,我是来自新疆乌鲁木齐的一个(学生),我现在念大二。

    迟子建:你在哪一个大学?

    观众:在珠海念大学。

    迟子建:从珠海过来,太辛苦。

    观众:我这次是从专门从乌鲁木齐赶过来的,然后就是看到您的这些照片我特别想家,因为我们家离喀纳斯比较近。

    迟子建:我去过那儿。

    观众:我就想问一下,听到您之前说额尔古纳河的那个事情。现在就很多原住民,他们依然保有游牧民族的那种习惯,但是所谓的现代文明正在慢慢侵蚀他们,他们有很多是难以接受的。您认为如何在现代文明和他们自己的文明之间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

    迟子建:谢谢你这么远道来的。新疆就是太美了,这个地方。怎么融合呢!我觉得这种融合其实有点像旧时代的婚姻,这个必定要结合的,那为什么旧时代的婚姻,有的夫妻过得很好呢,就是在于生硬的把他们放在一起以后,要慢慢的熟悉对方,要找他们的共同点,要对抗这个世界,共同活下去。像我刚才讲述的鄂温克这个部落,它渐渐的已经找到了这种共同点。比如说像刚才曾女士提到的,他们又回去了,而且现在有旅游去这个部落,他们有齐齐驯鹿,喝点驯鹿奶茶。游人既得到了快乐,了解了这个部落,这个部落的人也因此获得了一些经济上的收入,。但是我觉得这种共融是不是过程会很快的,会慢慢的。你们那儿有一个就是纳西,不是锡伯族,西迁在察布查尔。这个我也比较关注,当年是从我们东北迁去的戍边,一直停在新疆了,所以跟你们还是很有渊源的,谢谢小姑娘。

    观众:迟老师你好。

    迟子建:你好。

    观众:我现在是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还是蛮巧的,知道您的文字还是因为一篇翻译,您的《伤怀之美》,那是我在上学期做过的一篇翻译,所以就了解到了您。我就是刚刚循着刚才那位同学,关于短篇的小说我就再次再问一个另外一个纬度的问题吧。您刚才在整一个讲座中,从第一部长篇《树下》讲到现在的最后一部《群山之巅》,我看到一条非常清晰的线。刚才您提到的一个巨大的故事,每一部小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故事。刚才您讲到以《雪窗帘》为例的这个短篇的时候我也很感动。我想问的是,就是在您的这一条线的长篇小说创作中,短篇或者是中篇在您的这一条线中又扮演怎样的角色呢?您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又有一种怎样的形态,我想这不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故事,或者应该是微小的故事了吧?

    迟子建:好谢谢你。

    观众:谢谢。

    迟子建:他提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问题,因为什么呢?因为我确实钟爱中短篇小说,今天讲长篇小说是因为我的这两部长篇在我心目当中分量比较重,而且《群山之巅》是我今年的开年之作吧。我昨天还跟郏总说,刚刚出版半年,加印过两次,已经发到八万多册,这个对于我们来讲,我觉得我不贪心,我觉得就慢慢走也就可以了。

那我是从短片小说开始走上这个文坛的,我几乎每年都要有短篇小说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过我四卷短篇小说集,这四卷还是我精选出来的,我其实出了九十个,就发表了九十部短篇小说了,我精选了四卷,也有一百多万字。

我的中篇小说写了多少呢?可能中篇小说我个人比较喜欢,最早的刚才彭诚还懵住了,实际上他很喜欢我第一个中篇是《北极村童话》,还有就是《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等等。我自己也有很多心仪的中篇之作,中篇小说,前年也是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八卷中篇小说集,八卷大概是两百万字,我也还是精选的,按编年体。

    我的长篇比例大概是占到四分之一差不多,可是我中短篇的尤其中篇的比例是非常大的。在我的写作当中,我觉得中短篇永远会伴随着我。虽然是刚写完《群山之巅》,我最近刚刚休息过来了,可以写点东西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要进入短篇小说。我觉得丢掉了短篇小说,一个人就是喘气会喘不匀了,一个作家。这个是很见功力的,这是一个看家本领。短篇小说有点类似京剧吊嗓子,你要是不吊嗓子,那最后你这嗓子可能就会废掉了。谢谢你。

    观众:我是来自深圳的,我想问一下迟老师,刚才您说的这几部长篇小说,你做了很多的采访工作。很多别人看来是传奇的东西,其实是它都是有原形是实例的。想问一下在你的小说中,作为一个作家一个写小说的,它的虚构和想象的成分有多大,谢谢。

迟子建:好,这也是特别专业的问题了。一个作家既要有这种实地采访。如果一个作家没有想象力那就惨了,你如果没有动力,你没有想象的空间,那么一个作家就是完全停留在一个通信记者这个视野之下了,走不了很远。想象力是伟大艺术家必须具备的,想象力能支撑你能艺术之路走多久,真实的故事只能给你灵感的火花,可想象力能让你飞得更远。我觉得一定要拥抱想象力,而且要使想象力的这种火种只要燃烧起来就不熄灭。

我刚才突然发现您是陈安琪导演吗?您好,您站起来我可以介绍一下,我刚才提到的爱荷华写作中心,这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导演。

    曾瀞漪:欢迎陈导演。

    迟子建:香港的,陈安琪导演,我在香港大学的时候,做过她的访问。她做了一部纪录片,《三生三世聂华苓》,非常非常精彩,聂华苓大家也都知道,是创办了爱荷华写作中心的创始人保罗安格尔先生的妻子。安琪导演做的这个纪录片我也看了,也在台湾得了很多大奖。采访了众多的文化名人白先勇,郑愁予,我们知道的刘恒、李锐还有苏童,余华……大陆作家,港台作家,我觉得我也作为一个作家,去过爱荷华的人,作为一个敬仰华苓老师的人,我向您表示敬意,我刚刚看出来。谢谢您今天来。

    曾瀞漪:谢谢,感谢。

    迟子建:谢谢。

    观众:我是中文大学的学生,然后我想问的问题可能跟刚才乌鲁木齐的同学有点相似,就是关于一个心灵状态的问题。您的小说我大部分都看过,但是我还特别佩服您,除了小说写得特别好,我觉得您的人生境界就是很高很平淡。然后我印象深刻的是您在《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奖之后有记者就问说,您现在获奖了有什么感受,您说的是我的感受就是希望这些采访这些活动早点都结束,我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我就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难得。所以我想问的就是说,我们您刚才也提到这种都市化的过程,像我们处在这种喧嚣的都市,是怎样能够去保持内心的宁静?或者说比如您喜欢写作,但是您在这种出名……或者就像您刚才提到,不太在意销量这些事情,我就想问您,您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谈一谈这种心灵宁静的问题。谢谢。

    迟子建:好,谢谢你。在中文大学,有一年我和北岛、张大春、李锐先生,在中文大学我们做过年度一个评审,一个征文,我还接触了很多的这种作品。那时候还很奇怪,我说的有一些还接近自然的东西。回到刚才你这个问题,其实香港也不乏自然,我们住在这个酒店,往外一忘就是大海,这个大海永远会给人无穷的这种想像,虽然底下人潮蜂拥。在香港也不乏山,我在浸会大学、在港大和科大的时候我都无数次的出去,我还去爬过山去远足。其实香港这个国际性的都市,它也是离自然是非常近的,只不过因为我们太忙碌了,有的时候淡忘了,往往是我们这些外地人,外来的人,去那个远的地方接近你们自然的地方。我会觉得这个地方怎么像我大兴安岭呢,还有这么好的植被?我就在香港附近的山里,我在那儿远足的时候,看见猴子跳来跳去的。脱离了大部队的时候,走着走着然后突然前面树丛一响,树横过来,路又比较窄,一摇晃,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什么飞山大盗。一看是一只毛头猴子吊在那儿很悠闲的。这是香港吗?当然这就是香港。

    实际上我们缺少的有的时候是一种心境,或者是一双发现的眼睛。人生就是这样,只要你去发现,你也许用不着一定要做一个背包客,去这个同学新疆那儿当然特别好,去我的北极村那儿当然也非常美好。我觉得比如说在一个双休日,你去到附近的这些地方,我觉得也依然会非常美好。而且人在大自然当中会获得很多的启示,会获得一种抚慰。所以我特别喜欢美国的那个雷切尔?卡森。卡尔逊夫人她写的那个《寂静的春天》,非常的好,在大陆影响很大。最近就是接力出版社翻译了她的《惊奇之心》是我作的序。我在那里谈到,大自然,是我的另一颗心脏,就是当我们在俗事感到疲惫的时候,这个心脏总会给你注入活力,我相信你们也会拥有这颗心脏的。

    观众:很激动见到老师,然后我就是在附近工作的,就是觉得就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见到我一直很喜欢的就是迟老师,就也是真的很开心。

    观众:对,对就是然后我本身是哈尔滨人,然后之后来了这边读书,在工作,就是来香港之后也是有一些不习惯,然后当时上学的时候也会去看老师的作品。觉得是就家乡相同的就想看一看就老师的一些经历。我印象很深刻的就是刚才说到的,就是《越过云层的晴朗》,当时也是在我就是很不适应的时候,看了这个书也是给了我很大的一个激励,现在导致我现在就是一坐飞机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故事。对,我这个问题可能刚刚老师也是也回答过了,我就是想说老师生活在大兴安岭这个地方,我看很多写作的素材是来自于这里,您在这个环境对于您的写作和人生有什么样的关系,非常感谢老师。

    迟子建:大兴安岭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成长地。现在我依然就是每年都回到那里,我所有的冬天几乎都是在那里渡过的。因为在那个大自然进入冬天的时候,地球好像休眠了,我的思维那时候就空前活跃,虽然外面一片苍茫,白雪茫茫的这种情景,但是在我的内心世界翻腾的都是火焰。在这样的一个自然环境里面,我想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有我写不完的故事,永远有灵感会触动着我。我特别喜欢冬天,可能因为我出生在冬天的缘故,我是元宵节出生的,在一个小村庄。

    曾瀞漪:2月27日。

    迟子建:对啊,是,是,2月27日。

    曾瀞漪:双鱼座的女人。

    迟子建:对,双鱼座,跟王安忆一个星座,好,谢谢你。

    曾瀞漪:谢谢,谢谢,谢谢迟老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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