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迟子健:文学的山河(二)

  • 七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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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8/4 14:4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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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额尔古纳河右岸》:来自生命里的渊源的创作

回到今天的主题就是《额尔古纳河右岸》,它是我的第五部长篇小说,也是20万字。额尔古纳河大家知道,它是中国最北的一条河流。是中俄界河,它发源是从勒拿河,上游是勒拿河——俄罗斯境内是最长的河流,在西伯利亚。我写的是鄂温克一个部落。如果要讲鄂温克的起源等等,包括这个部落怎么变迁来,我觉得今天的时间是肯定不够用,这是一个漫长的话题。总之,我写的这个鄂温克族,其实鄂温克的分布在蒙古国,在俄罗斯,在中国都有广泛的分布。在中国大概有大概两万人吧,主要在黑龙江,黑龙江的还有内蒙古,我写的这个部落就是在内蒙古的呼伦贝尔,在根河这一带。

他们是300多年前从贝加尔湖畔迁徙过来的,来到黑龙江流域。然后在大兴安岭开始生活,他们饲养着驯鹿,驯鹿叫四不像。这个驯鹿是什么样子,后来也做了一些有一些人考证,说我们过圣诞节的时候,就是说看到圣诞老人那个骑的我们说的那头鹿就是驯鹿,当地人叫它四不像,因为说它似驴非驴,似马非马,似牛非牛,所以叫它四不像。还有人说封神演义里面谈到姜子牙他的那个座驾也是这个驯鹿,所以从神话角度是这样的。

这个部落就是300多年前迁徙到黑龙江流域,就开始在这儿生活。要说它的渊源史学界是有争议的。我们知道其实额尔古纳河原来是中国的内陆河,不是界河,在什么时期呢?在北原时期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内陆河,后来中俄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包括《中俄尼布楚条约》,我们失去了一些领土。

    那么额尔古纳河其实是带着一条伤痕记忆的河流。这支部落是从那儿迁徙过来,现在他们是两百多人,饲养着驯鹿,他们所生活的领地是大兴安岭。我可能还要多介绍一下,我出生在大兴安岭,我所写的这个部落也在大兴安岭生活,但是很奇怪。大兴安岭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归属是内蒙古,一个部分归属黑龙江。就是我写完这个长篇,内蒙的作家就觉得“你黑龙江作家,干嘛来我们这领地把我们这个写作的素材给写了?”实际上他们不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一片领地上,而且我求学的地方大兴安岭师范专科学校,它现在依然是行政上是归黑龙江管,但是在地图上你来看是还是内蒙的地界。我们每年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黑龙江还得向内蒙交纳地皮税,我们的火车在那儿运输,运输煤炭木材从那儿出来,都要交一下买路钱的。

那么也可以说,就是说我关注这个部落,是有生命和地理上的这个渊源的。

关注到这个题材是也是因为我爱人也去过那个部落。他们定居在内蒙的敖鲁古雅。他在世的时候他是从漠河那儿,恩和哈达走到敖鲁古雅,驱车去那儿。他回来还跟我说,他说你作为作家,真应该关注一下这个部落,他说那里的老酋长,就是我这里写到的那个自述的老女人,他说你看她在山里生活,那么大年纪了整天还吃肉,几乎他们很少吃青菜,就是山里的野菜。也不吃药,身体那么好,也不用住在就我们这样的房子里面,他觉得我作为作家应该关注她。

    那么我还有一个朋友叫崔爱珍,她是小说选刊的现在在文艺报,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天我就突然收到她寄过我的一份报纸,这报纸上她看到一篇报道,记述这个部落的一个鄂温克画家,他叫柳芭。他是这个鄂温克族的第一个大学生,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以后回到内蒙古呼伦贝尔的一个出版社做编辑。他受过这样的高等教育,画画得也很好,他画油画,也最早做了一些皮毛画,我看过他的作品,确实带着那种原始森林的他整个民族记忆的那些东西。但是他不适应这个城市生活,在呼伦贝尔,他就酗酒,不断的酗酒。结婚以后后来又离婚了,那么他就回到森林当中,回到森林当中跟着驯鹿,他们因为这个部落的要跟着驯鹿不断的迁徙,驯鹿它喜欢吃苔藓,在森林当中这片苔藓吃完了它们要去下一个地方。
  
  • 七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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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8/4 14:46:39
  • 来自:海南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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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迁徙的时候,又跟不上迁徙的队伍了。因为他从北京在那儿求学以后,又回到了呼伦贝尔,以后也是在都市生活。他不适应这种现代生活,脚力已经不行了,跟不上部族迁徙的步伐。他痛苦,不断的从城市到部落,又从部落到城市。有的时候就为了打一个电话,又能从山林回到城市。最后他死在一条河流里面。我去这个部落采访的时候,采访了柳芭的妈妈,那时候她从山上下来,腰伤在医院里。很多人说他是自杀的,说他喝多了,觉得生命不过如此,他找不到他心目当中理想的生活,或者是他心目当中的这个艺术,他选择了就是自杀……我不敢提这个话题。我跟柳芭的妈妈聊天,其实比较简短,我只是问她,我说柳芭走的那一天是什么样子?他的母亲这样的蒙住眼睛,她说柳芭没有想着去死,那一天他还带了一瓶水,可是他走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母亲所说的话。所以我在小说里,也没有完全写到他是自杀。他就是被生他养他的河流带走了,带走了他对这个民族的记忆,带走了他的艺术,带走了他的痛苦,也带走了他的忧伤。

    这两个故事,这两个人,我爱人讲述的和这个我这个朋友讲述的这个画家的命运,给我了灵魂的触动。他们大概是2000年,不是1997年是1998年,他开始下山定居,在中国来讲这是一个很大的事情,他们等于就是说让一个原始部落的人下山定居了,可以过城市的生活,迁到现在的根河,给他们建了同一格式的房屋,白屋红顶。也给他们饲养的驯鹿建立了鹿圈,用铁丝网围起的这样的鹿圈,让他们下山生活,说这是中国已经没有任何处于原始社会的,类似这样的原始生活的人在山林里生活了。我们一律过上了现代生活,他们享有自来水了,有煤气灶了。这是一个成就的表现,所以新闻媒体也开始做直播。

看电视直播那天,我是无比痛心,我觉得,这样的一个部落下山以后他能适应现代生活吗?我就看到用那个敞篷卡车,把这个驯鹿一头一头的就把它运上去。开始那天还下着小雨,就下山搬迁了。搬迁以后,我觉得不急于去采访这个部落,一定要等到搬迁一段时间以后,你是否这个部落适应了这个现代的生活。

2003年的时候,我访问澳大利亚一个月,我在那儿的时候有一周的时间是在达尔文。达尔文是一个就是气候特别干燥的地方,特别的特别的炎热。我一到达尔文,出租车司机就说,欢迎你来到这里,这里是蓝天蓝天永远是蓝天,它就是这样。

达尔文就是一个土著人生活的这样的城市,我就看见政府其实也是采取了对像鄂温克人相似的这种态度,就是给他们一些生活补贴,让他们从他们的生活领地出来了。可是我在达尔文的街头看到他们在卖艺,有的是在文雅的卖艺就是画画,画的都是他们的图腾、蜥蜴、蛇等等的丛林,我还买了两张他们的画。

我有一天乘火车回到悉尼的时候,一出站台我就看到一对土著夫妻在那儿大打出手,就是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就是不停的吵架在站台上人来人往,男的提着一袋东西,软软的,挺像我们东北的那个豆腐渣的东西。他们吵过以后这个土著女人就蹲在一个柱子下,在那儿哭泣,男的就不停的说吃一点吧,然后说吃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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